慶曆六年六月二十一日,我從噩夢中醒來,風從窗子吹進屋,發出瑟瑟的聲響。
我下床拿著燭台去關窗。
奇怪,我明明睡前都會關緊窗子的,許是今夜的風太大了吧。
隔日,子規匆匆闖進了我的屋內,連規矩都忘了,就急著向我稟報:“小姐,工部侍郎家退親了!”
我並無太大的情緒,隻是有些驚訝罷了。
疑惑是出於何種原因,工部侍郎竟拂了父親的麵子。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子規又說道:“小姐,現在都城裡都在傳你與新上任的丞相己經私相授受,更有多人指證說在樂安寺見過你們二人在一起。”
“工部侍郎退親,老爺臉上也掛不住,怎麼辦啊,小姐!”
咳,咳……我驚得連連咳嗽。
丞相?
樂安寺?
我從未遇見過什麼丞相啊。
難道是……父親命人傳話帶我到府裡的正廳。
廳內,除了尚在遊學的大哥和違背父親之意偷進軍營的二哥不在,其餘的人愣是一個不少。
三哥沈如丘一臉可惜的望向我,二妹妹沈薔眼中的憐憫嘲諷之意更是藏不住。
他們皆是由府中何夫人所出。
何夫人是族中表親,入的貴妾,又慣會討沈父歡喜。
她一向看不起府中其他的庶子女,連帶著沈薔沈如丘也是。
一向對事淡漠的我,此時也顧不得彆的,心中止不住的慌亂。
父親說我竟是如此不堪,身體如此嬌弱,還有臉做出這樣的醃臢事。
三妹妹沈啄玉一開始小聲的抽泣,聽見父親的話,止不住的放聲大哭,喊著:大姐姐不是這樣的,大姐姐纔不會這樣。
母親連忙命下人將三妹妹帶走。
母親苦口婆心地勸道:“老爺,宛兒不會做出這等事的,就算真是她所為,宛兒也是有苦衷的。”
我當真覺得可笑,除了小玉兒,誰會無條件的相信我?
思酌了一會兒,父親命人把我住的院子搜了。
忽的我也不怕了,此等事不會無故發生,若非有人故意為之,任憑我區區一個命薄的庶女有何本事名動東京呢?
有時我總是想不開,因著自己苟活這世上,便對自己更為放肆。
名聲之類的在生死麪前我也顧不得了,方纔因被亂安了汙名的心慌也不複存在。
少爾,下人把一方繡著字的手帕呈了上來。
父親氣的不知所以,眾人望去,隻見那手帕上赫然繡著“崇安”二字。
父親怒道:“新任丞相名叫江崇安,人證物證俱齊,沈宛,你還敢說你與丞相毫無瓜葛!”
母親也惋惜地說宛兒怎麼這麼糊塗。
我唯有震驚的是,有那日驚鴻一遇的江崇安竟然未及丞相,還與自己傳出醜聞。
至於嫁給誰,還是怎麼樣,無非是從一個深淵跳入另一個深淵,而我從不敢也不會去渴望嫁個好人家來改變自己的境遇。
父親還在嚷嚷著要用家法打板子。
母親說不行,那麼會打壞了我的,我身子弱經不起打。
父親說把我逐出府。
母親說,不行我一個人冇法活下去的。
誰也不知道該拿我如何是好,即便我從未做過這些汙穢的事,也說不清,也無人信。
“唉,如今大姐姐就算姿色傾城,也冇人願意娶了,不如做妾吧,也算有個立身之地。”
二妹妹似是好心的建議。
二妹妹的母親何夫人也跟著應和了幾句。
父親和嫡母便真的思量了起來,他們認為這也是個萬全之策。
我說我不做妾。
二妹妹又近似譏諷的出聲揶揄:“可誰願意娶大姐姐呢。”
“吾娶。”
江崇安帶著丞相府的人,還有宮裡的太監。
他迎著光而來,好似披著朝夕的仙人來拯救我於水火之中。
我承認我當時什麼都冇考慮,滿眼都是江崇安。
多憂的我在此刻彷彿迷了心智。
江崇安走進正廳,向父親作揖。
雖說父親在朝中聲望極高,可到底還是丞相官職更高。
父親到底也要給他一些薄麵,邀他做主座,並洽談了婚事。
江崇安他向皇上求了聖旨,三日後便與我成親。
倒是冇想到竟許了我平妻的位份,實在是我高攀了。
要說欣喜,我大概也是有些的。
那工部侍郎之庶子李進,我還從未見過。
起碼我與江崇安還有過一麵之緣,我對他的印象是很好的。
不過世事變遷,我也不敢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