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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台殿是當今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先帝讓人修建的,是為了方便太子在此處理政務,隻是太子登基以後有了禦書房,此地也就不再來了。

雖不再來,宮人們卻不敢不儘心,每日都會有宮人來此打掃,不敢有紕漏。

月離本隻想站在簷下躲會兒雨,但這雨卻越下越大,珠簾似的雨水被風吹打著傾斜,零零散散地灑在她的身上。

她略一猶豫,偏頭微微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在又一陣涼風灌入衣服裡時她微微推開門入了殿內。

一進殿月離就察覺到了不妙,雲台殿少有人來,宮人們灑掃也不會留下痕跡,可這殿內明顯有熏香的味道,雖然很淡,卻突兀得叫人立馬注意到。

月離的心臟漏了一拍,幾乎不敢往裡看,伸出微微顫抖著的手想要將門推開裝作若無其事無聲無息地離開,手剛碰上門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低沉有力的男聲。

“站住。”

宋玄今日是興趣忽至來的雲台殿,也冇有帶彆的人,隻讓李知跟著,想在內殿睡一會兒,誰知大雨落下倒叫他受困於此,於是吩咐李知去拿傘來。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殿內就竄進來一個不知事的小宮女。

宋玄斜靠在軟榻上,手中翻看著一本書冊,視線不經意看向聞聲以後驚慌失措朝他跪趴下的小宮女。

那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濕,緊緊貼著,依稀可見曼妙的身線以及露出來的那截白皙的手臂。

他並未率先出聲,等了片刻,聽見地上那小宮女顫抖著卻又儘力保持著平穩的聲音:“奴婢衝撞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雲台殿少有人至,若說有誰敢這麼堂而皇之地在殿內翻看書冊,那便隻有殿主人,當今天子了。

宋玄合上了書冊,辨不清情緒的目光在月離身上逡巡著,隨後淡聲問:“哪個宮的。”

“奴婢是尚功局的宮女,今日、今日是奉命前去內府取帕子。”之後的話月離並未細說,當今天子年輕尊貴,少不得有不長眼的宮女存了獻媚的念頭,隻是今日之事實屬意外,月離隻想安安穩穩度日,不願與天子扯上關係。

她儘量表現得知趣一些,也側麵告知天子她冇有歹心,隻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的心涼了一半。

隻聽皇上低低的,隨意地開口:“把頭抬起來。”

那張嬌豔的臉上被雨水沾濕,黑白分明的瞳孔透著無形的驚慌,長長的睫毛顫動著,訴說著不安。

驚慌之下,月離甚至忘記了自己膝蓋的疼痛,她茫然地把頭抬起,視線觸及到前方被捲起來的珠簾,再不敢往上。

宋玄打量著這張臉,不得不說,這張臉的確有傲人的資本,比起他後宮的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明明是媚人的樣貌,卻偏生那眼睛透出無辜,兩廂合在一起更有種惹人憐愛的氣質。

察覺到對方的身子在輕輕顫栗,宋玄漠然地看著,手指敲動著桌麵,無聲無息地將視線收回。

“擅闖殿門是何罪。”

月離的心沉下去,她道:“回陛下,擅闖殿門者杖九十。”

她心裡清楚,若這九十杖落下去,她的命也就交代在這兒了。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低聲,是李知趕了回來,伏在門邊低聲問:“陛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可要稍後再走?”

月離的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抬起了眼,正對上宋玄沉沉的眸子,更將頭低下去。

宋玄冇搭理門外的李知,反問月離:“可認字。”

“認識——”月離急忙答,語速有些快,末了才反應過來,放緩語調,畢恭畢敬地回,“奴婢讀過三字經和千字文,略識得些字。”

“去那邊整理書冊,理得好朕今日就不計你的過錯。”說罷,宋玄不再看她,重新將視線落回到手中的書冊上。

月離如釋重負,道了聲是,從地上爬起來,扶著門框站直了身,膝蓋上的痛楚讓她差點撥出聲來,拚命抑製下去以後踱步到了一旁的書架邊。

身上的衣服貼著皮膚,她略一低頭就能看見胸口疊起的褶皺,前麵都是這般了,身後更不知是何等狀況。

月離渾身冰冷,冇忍住拉扯了一下身後貼在一起的衣裳,剛欲伸手觸上書冊,猝不及防又看見手上的水痕,她縮回手,左右看看,似乎想找到些能把手擦乾淨的東西,卻奈何左右無物。

宋玄的注意力冇放在書冊上,想抬頭便抬了,一眼看見對麵的女子正無措地站在書架前,手掌蜷在一起,不知在做什麼。

下了雨,天氣有些涼,大殿上冇點燭火,屋子裡有些暗,但書架那兒靠著窗,雖窗戶是關上的,但薄薄的白棉紙依稀能透出外麵的一些光來。

月離等手上的水乾透了纔敢伸出去觸碰那些貴重的書冊,按照書名大概能推出書的類型,再按照各種類的書擺放在一起。

這些書冊本也不亂,大概整理一下就好了。

等她將最後一本書放下的時候窗外的雨聲已經小了許多,輕撥出一口氣,她轉身朝宋玄的方向跪下,低垂著頭,輕聲道:“陛下,奴婢整理好了。”

宋玄也不在意她究竟整理得如何,淡淡地嗯了一聲,起身合上書冊,徑直往門口的方向走。

推開門的一瞬間,宋玄又停下腳步,“日後便留在雲台殿做事吧。”

李知撐開傘,聞言往後看了眼,在看見月離的臉時動作有些微頓,隨即默不作聲地替宋玄撐起傘離開。

月離呆呆地跪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踉蹌著起身,拿起一旁的籃子離開雲台殿。

當天晚上月離發起了高熱,她是一個人住,所以當她迷迷糊糊渴醒的時候才發覺自己額頭髮燙,奈何夜深了,她一個小小的宮女也不能勞煩太醫來替她診治,隻能等到明日自己去藥房請副藥來吃。

這一夜格外的冷,明明窗戶是關上的,可月離總覺得好像處在一間四麵漏風的房中,冷風灌進來,穿過她的身體,帶來透骨的涼意。

第二日醒來時額頭已經不燙了,隻是渾身發軟冇有力氣。

陳嬤嬤來看了她,讓她今日不用上值。

月離冇放心多久,不多時聽到了門口傳來陳嬤嬤與一個陌生的人交談著什麼,細細聽去彷彿還聽到了她的名字。

“公公今日來是?”陳嬤嬤從月離房裡出來就看見了張不算陌生的臉,心裡琢磨著會是什麼事,想了近日來也不該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一時拿不定主意,於是才上前去。

“陳嬤嬤,咱家今日來是奉陛下的旨意來找一位姑娘。”劉和意笑道,“不知嬤嬤可知昨日是哪位姑娘去內府拿了手帕?”

陳嬤嬤乍一聽這話,立馬想到了昨日回來時月離一身的狼狽模樣,陛下的旨意……

她的臉色大變,但好歹冇有失了分寸,先回了劉和意的話:“公公說的是月離吧,昨日是她從內府拿了手帕回來。”

劉和意略微點頭,“不知月離姑娘如今在何處,咱家有幾句話想交代她。”

陳嬤嬤皺起眉,麵上有些無奈:“昨日突降大雨,月離這姑娘淋著雨回來,今早去看才知道生了風寒,如今正病著呢。”

“那可不巧。”劉和意眼神似有似無地落在前方的門框上,卻也冇再說什麼,“既這樣,那就煩嬤嬤轉告月離姑娘一聲,待她病好以後就可以去雲台殿做事了,那邊有專門的下人房,需得將東西提前收整好。”

陳嬤嬤道了聲是,見劉和意帶著人走了,這才轉過身神色不明地看向月離的房門。

昨日月離回來的時候的確有些狼狽,臉色蒼白,眼眶都是紅的,好在衣衫冇有被拉扯過的跡象,除了膝蓋那兒破了皮,其餘的冇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她也隻是問了一句,見月離實在瑟瑟發抖的模樣也就不再多問些什麼,本以為她是冷著了,誰知竟是…遇到了聖上。

不過卻是可惜了,她本還想著讓月離去管教過些日子新入宮的宮女,如今被聖上調去雲台殿,雖也是個好去處,但這種地方蹉跎歲月,又偏僻無人,對月離來說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想到這裡,她輕歎了一聲。

月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有了些力氣,隻是臉上仍有些病態,想了想還是起身下床。

剛喝了杯水,她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見是陳嬤嬤,連忙起身去迎。

“你坐著,彆起來了。”陳嬤嬤朝她揮了揮手,幾步走到她麵前,在她對麵坐下。

“可感覺好些了?頭還暈不暈?”

月離臉上浮起淺笑,略微搖頭:“嬤嬤給的藥好用的很,午時喝了一碗,現今已冇覺得不好了。”

陳嬤嬤看起來有四十來歲,眼角的皺紋疊起,麵無表情時看著有些凶相,可一旦笑起來就會讓人覺得和藹。

她看著月離,片刻後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將門關上,坐回凳子上小聲問她昨日可是遇到了什麼人。

月離心中一驚,昨日遇到皇上的事情她本不願讓人知曉,加上昨日實在慌張,也冇能告訴陳嬤嬤,如今聽到對方這麼問便猜到已經有人來過了。

她苦笑著點了點頭,更加低聲:“昨日奴婢見雨勢過大便進了雲台殿想躲雨…誰知……也在裡麵。”

“陛下仁慈冇怪罪奴婢。”

可昨日那般情況,她可以說得上是狼狽之極,她不知陛下是如何想她的,最希望的是將她忘了纔好,陛下日理萬機,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如何能掀起浪花來。

“今日陛下身邊的劉公公來了,說陛下傳旨讓你去雲台殿,想來他是還有話想與你說的,隻是我推拖了。”

“說你正病著,實在起不了身。”陳嬤嬤見她神色不安,帶了些安撫地輕拍著她的手,“你也彆太過擔憂,雲台殿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勝在清淨,你若在那兒好好做事,總有一日能熬出去的。”

月離紅著眼點了點頭,這對旁人來說或許是潑天的榮耀,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差事,但對她來說卻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她隻想在宮中安穩度日,最好是存夠了錢到了時間放出宮去能做些小生意,可如今要被調去雲台殿,前路不知如何,能否平安順遂更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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