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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沉默之後,太後的笑聲在殿上低低地響了起來。

她伸出手戳了戳顏鳶的腦門:“看不出來,你倒是個貪色的!”

顏鳶把頭埋得更低,就像是每一個被戳穿了心事的女孩子,羞赧得不知道如何麵對窘況。

太後自顧自笑了許久,才逐漸收斂了聲音。

“皇帝他確實是個重情之人。”她盯著顏鳶,緩緩道,“重情之人,難免被一些虛情假意迷惑,母後希望你能幫一幫他,幫一幫母後,也幫一幫這個朝堂,你能明白麼?”

她想了想,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朝著太後行了一個禮:“臣妾明白,臣妾既已入宮,為太後分憂便是臣妾的本分。”

她在太後麵前俯首,就這樣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許久。

太後總算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你倒是個懂事的孩子。”

顏鳶繼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襬,柔順得就像是一隻被馴養的貓兒。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確定自己過關了。

協助太後原本就是她進宮的任務之一。

三年前當朝皇帝遇險回朝,把救命恩人宋栩爾接回了宮中,連帶著她滿門都調任回京,雞犬昇天。不過短短三年的時光,朝中赫然已經起了一股全新的戚黨勢力,他們在朝中結黨營私,橫行霸道,處處傾軋太後在朝中的勢力,儼然已經有了分庭抗禮之勢。

可惜當今的太後也並不是一個後宮的弱女子,她垂簾聽政十年之久,還政給皇帝還冇幾年,又怎麼可能容忍新戚黨蠶食她多年經營的朝局?

眼見皇帝已經有了扶栩貴妃為後的打算,她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於是想起了那樁早已經被擱置的形同虛設的婚約。

兩個老狐狸一拍即合,擺開了這一局棋。

而她不過是入宮打工的,太後就好比是她的東家。太後想要利用她衝鋒陷陣,爭權奪勢,又不希望她真的太過貪圖權勢,她一心愛慕皇帝,便是最好的結果。

眼見顏鳶頗為上道,太後整個人如同撥開了雲霧一般光彩和煦,與方纔的表情已經是截然不同。

太後摸著顏鳶臉頰邊的髮絲,問:“聽聞昨夜,陛下宿在栩貴妃宮中?”

顏鳶抬頭道:“是。”

太後道:“聖上體弱,做皇後的應該多去探望探望,他向來心軟,定不會多為難你。”

顏鳶柔順道:“臣妾明白。”

太後笑起來:“好孩子。”

……

顏鳶在太後宮中用了茶點,卻並冇有立刻動身去皇帝所在的乾政殿,而是直接折回瞭望舒宮。

太後交代的任務在身,她也不敢耽擱,但是在去探望皇帝之前,她還有一樁事情需要辦:檢視顏老頭為她準備的嫁妝。

顏侯給的嫁妝很是豐厚,金銀財寶綾羅綢緞金銀玉飾堆滿了半個大殿。不過這些都不是顏鳶想要的,她繞過一重一重的木箱,徑直走到了角落裡跪著兩個人麵前。

那兩人皆是女子,年齡大相徑庭,隨著她一同嫁進宮裡,也是她的“嫁妝”之一。

顏鳶問:“叫什麼名字?會什麼?”

年長那位女子俯首道:“奴婢名喚塵娘,祖上世代行醫,奴婢本職曾是醫女。”

她看起來比她要年長幾歲,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一頭齊整的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稍稍貼近便能在她身上嗅到一絲極其清淡的藥材香味。

顏鳶早知父親安排了一位大夫隨侍,本來以為是個老嬤嬤,冇想到竟是個年輕女子。

顏鳶點點頭,目光轉向年輕的那一位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長得弱柳扶風,指尖細白,眼睫低垂,聲音也像是春風般羸弱。

她說:“奴婢叫徐婉,祖籍江南,出身繡莊,擅女紅,通詩文與琴藝。”

顏鳶:“……”

所以老頭子是怕她一介武夫在宮裡露餡,特地配了個真正的名門淑女補缺嗎?

顏鳶站在原地沉默。

叫徐婉的小美人久久冇有等到迴音,頭埋得更低了:“奴婢……奴婢無大才,讓皇後孃娘見笑了……”

她的聲音如蚊呐,越來越小,到最後儼然是帶了哭腔。

顏鳶從小就被老頭逼著習武練劍,後來又混跡軍營,哪裡見過這等真正的柔軟無骨,頓時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不得了的錯事,連連補救:“無妨,刺繡女紅當然也是大才,往後我在宮中度日,還需要你從旁協助。”

她說得情真意切,那小美人總算是挺直了肩膀,抬起頭來盈盈笑了。

顏鳶鬆了口氣,轉身交代宮中管事:“替這位婉姑娘和塵娘安排住宿,帶婉姑娘去先行休息。至於塵娘——”她轉身麵向塵娘,“你跟我來。”

很多事情終究是躲不過去的。

既然躲不過,那就宜早不宜遲。

皇帝既然是病了,她這個做皇後的去探望也是應該的。帶上塵娘,望聞問切起碼能做其三,正好探一探他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她帶著塵娘與小魚換了一身衣裙,隨後出瞭望舒宮。

一路上太監在前邊引路,輦車緩緩前行,一路上迎麵撞上了不少侍衛與宮女。他們個個都低著頭,臉色微妙,行禮的時候滿臉的誠惶誠恐,顫顫巍巍道:“叩見娘娘千歲。”

小魚不太習慣這樣的禮節,一路上彆扭得很,扯著心顏鳶的衣角小聲問:“小姐,我們這是去哪裡?”

“去探一探聖上的病。”顏鳶道。

小魚張了張口,心裡有許多話想說,卻不忍說出口來。

就在今天早晨,顏鳶去太後宮中的時候,她早已經在宮裡聽了諸多的傳聞。那些傳聞一條條一道道都是戳著顏鳶的脊梁骨的,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望舒宮的熱鬨,可眼前的主子看起來臉色平靜,眼神清明,一副對眼下局麵全然不知的模樣。

“娘娘……”

有冇有可能聖上根本不是病了,是專程給您和侯爺下馬威?

她擰著眉頭,想開口又不忍讓顏鳶上心,幾次三番猶豫之下,乾政殿巍峨的宮門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再想開口,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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