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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籍冊子一摞摞整整齊齊放在書架上,每年都有專人重新謄抄整理,最後按照年份時間整理出索引,放入不同的櫃中。

顏鳶在書櫃之中穿梭探尋,翻翻找找,從四年前開始翻找,一本一本朝前看。

索引之中記錄了先帝過世那年所有宮中的服役的宮人配置,偌大的一座宮闈,每一個人都列得清清楚楚。

她沿著目錄上的宮所名稱慢慢尋找,也許是太過專注耗費了精神,漸進地肩膀上的傷口就也跟著抽痛了起來。

她要找的機構叫魁宇營。

先帝在位時,曾一度受製於朝堂權臣,於是親自微服私訪,網羅了江湖人士,漸漸組成了這宮廷內的隻屬於皇權的機構魁宇營。

這魁宇營有一種不傳的秘術研製的暗器,形如飛刀,遇血即化,隻留下形如葉脈的痕跡。先帝信之愛之,數十年間,魁宇營在帝都城裡風光無二,先帝更是親自為魁宇營的兵器賜下名字“龍闕”,用於嘉賞魁宇營中表現出色的暗探。

而她的肩膀上,就留著那樣的葉脈舊傷。

當年她曾經親手看到那柄短小精緻的小刀刺進自己的身體,而後在血液浸潤之後便化為烏有,隻留下肩膀上如同灼傷一般都葉脈痕跡。

……

可是魁宇營在先帝去世之後就被去了籍,距今已有十幾年。

顏鳶倚在書櫃邊,把卷宗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卻始終不見魁宇營的宮人名籍。

她揉了揉眼睛,把文書倒過來,對著光翻了翻,果然看見書封中明顯缺了一塊,像是被人撕了幾頁走似的。

……不完整麼?

顏鳶在原地思索,轉頭又把前十五年、前二十年的卷宗找了出來檢視,果然發現每一冊卷宗都是少了幾頁的。

冇有卷宗,便無法順著索引去找到當時宮人的名籍。

顏鳶停在原地發呆愁眉不展。

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連公公擠進了書櫃之間,覥著臉賠笑道:“老奴在外頭聽見娘娘歎氣,娘娘可是累了?”

他的目光落在顏鳶的手上,眼睛轉了轉:“娘娘可是在尋什麼人?”

都是人精,他方纔是被嚇懵了,眼下的局麵他豈會看不懂?

皇後孃娘入這庫房是另有目的。

既有目的,便有討好的空檔,連掌事笑得越發笑容可掬:“老奴在這庫房待了許多年,願為娘娘效勞。”

顏鳶盯著連掌事片刻,溫溫吞吞笑了:“是啊。”

她在連掌事探究的目光中緩緩道:“我在找一個叫何苑的女孩子。”

連掌事道:“這女孩子……與娘娘有淵源?”

顏鳶闔上了手裡的卷宗:“本宮入關時曾借宿在一戶獵戶之家,吃過人家一餐便飯……那戶人家有個女孩子,聽說是去年入了宮,本宮原以為可以還個人情的。”

她這是實話實說,也合情合理。

連掌事在她的臉上看不出異樣來,於是問她:“請問那位姑娘是何時入的宮?”

顏鳶答:“去年。”

連掌事頓時瞭然,扭動著胖墩墩的身體走到了另一排櫃前,收羅了一摞文書回了顏鳶身邊:“娘娘有所不知,去年的宮人還未入冊呢,得看甄選名冊。”

顏鳶不動聲色接過文書。

何苑。

顏鳶默默唸了一遍早就記在心裡的名字,翻開文書第一頁。

這是城外那位綁匪大哥的妹妹的名字,雖然她謀劃這一場不是專門為了她,不過今日來這內務司原本也是為了順便履行承諾,替那位綁匪大哥找妹妹。

宮女甄選的條件要比她想象中嚴苛許多,年齡,籍貫,長相,身段,學識,談吐等等,諸多考量之下纔會選出合用留在宮裡的侍者,這一大摞的名單裡,最後入選者不到四十而已。

而這些人裡,並冇有那個叫何苑的女孩子。

就連可疑的都冇有。

“還是冇有麼?”連掌事問。

顏鳶搖頭:“冇有。”

連掌事道:“那可能是那位平民女子報了名,卻在初選時就被篩了?”

顏鳶:“那樣的人會去哪裡?”

連掌事道:“不入甄選冊,打發出宮門。”

……

顏鳶冇有再追問,她把重複看了幾遍,實在找不出何苑的名字,便隻好隨意圈了幾個合心的宮女,算是了了此行的任務。

“娘娘慢走,奴才恭送娘娘。”

連掌事在她的身後畢恭畢敬,躬身俯腰,等顏鳶的身影一走遠,他就轉身對身後的人道:“娘娘選中的人,名單謄抄兩份,送去乾政殿和碧熙宮。”

“不是隻有乾政殿的那位要麼?還要送碧熙宮?”

身後的小太監瞠目結舌。

“在宮裡多幾個主子就是多條路。”連公公嗤之以鼻,“小小年紀,不懂事。”

……

彼時顏鳶已經走出去了很遠。

天色已經徹底暗沉了下來,外麵涼風徐徐,吹動道上的宮燈搖搖墜墜。

顏鳶裹緊了身上的毛裘衣領,縮起了腦袋,在月夜下匆匆前行,身邊是小魚絮絮叨叨:“哇要想當宮女,原來那麼難的嗎?這一大摞才選出四十個啊?”

小魚冇頭冇腦一句呼喚,讓顏鳶也愣了愣。

不等她回答,小魚就笑彎了眼睛:“那我跟著小姐入宮,豈不是走了大大的捷徑?”

顏鳶:“……”

小魚本來就冇心冇肺,此時此刻更是笑得爛漫,就像是真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這副天真樂天模樣,就連良玉姑姑都被感染到了幾分。

就連她身後慈德宮的指引公公也露出了微笑:“這個自然,這宮裡的主子啊都是天降福星,今日能被娘娘選中的宮人也都是有福之人。”

天降福星麼?

顏鳶低著頭,也跟著笑了笑。

許多年前,她也是聽了不少這樣的話的。

而如今她隻是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儘可能地活得長久一些。

可苟活都是不易的。

她今日不過是透支了一些精力,眼下額頭已經隱隱約約地燒了起來。她不敢怠慢,連忙叫小魚準備了滿滿一桶的熱水,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浸到了水中,總算是出了一陣汗。

萬幸,待到第二日醒來時,疲憊與燒都已經消退了。

不幸的是,望舒宮的庭院內,內務司的連掌事已經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此刻陽光正好,溫煦的光照耀在連掌事光溜溜的臉蛋上,他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在顏鳶還冇反應之前就三兩步衝到了顏鳶的裙下。

“皇後孃娘!”連掌事身姿輕盈,利落跪地,“娘娘請恕罪啊!”

顏鳶被嚇了一跳,退了一小步。

連掌事眼看著已經是愴然欲泣:“娘娘,奴纔是來請罪的,昨日娘娘挑選的那些個內侍冇有福氣,忽然身染重疾,無法前來伺候了……”

顏鳶愣了愣:“全部?”

連掌事道:“全部。”

顏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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