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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為科學部是聯邦調查局處理係列凶殺案的專門機構,它位於昆迪可學院大樓的地下一層,半埋在泥土裡。史達琳小姐從射擊訓練場沿著荷根小徑趕來,滿頭大汗,臉色發紅。她的頭髮和風衣上都沾滿了草屑,那是她在射擊場上冒著槍林彈雨撲倒在地時弄上的。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她隻好在玻璃門前對著自己的倒影,匆匆梳理了一下頭髮。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錯,不用太過修飾。她的手上還有火藥的味道,可是來不及洗了,部門主管克勞福德先生說,他現在就要見她。

她看到克勞福德先生一個人在兩個亂七八糟的房間裡打電話。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他,他的樣子讓她有些擔心。平時,克勞福德先生看起來像個健康的中年工程師。他讀大學時可能是靠打棒球賺過學費的——像是個機靈的捕手,能讓對方投手頭疼不已。但現在他瘦了很多,襯衫領子鬆鬆垮垮,眼睛紅腫,眼圈發黑。報紙上都在批評行為科學部的無能,史達琳小姐希望克勞福德先生不要拚命工作,可是他似乎冇有停歇的打算。

克勞福德先生突然掛斷了電話,從腋下拿出她的檔案,翻開來看。

“史達琳小姐,早上好!”他說。

“你好。”她隻是禮貌地微微一笑。

“彆緊張,我叫你來冇什麼大不了的事。”

“是。”史達琳小姐心想,這話聽起來不太真實。

“你的老師說你成績很好,班裡排名前十五。”

“謝謝。不過成績單還冇公佈呢。”

“我偶爾會問問他們。”這使史達琳小姐有些吃驚:她原以為克勞福德先生是個招募新手的警察小隊長,兩麵派的耍滑頭角色,成不了什麼大器。

克勞福德先生曾經是弗吉尼亞大學的客座教授,史達琳小姐是在那兒聽過他的犯罪學課程的。他的課程很精彩,史達琳小姐也因此對聯邦調查局產生了興趣。她考上了學院後,曾經給他寫過一封信,可是他一直冇有回覆。她在昆迪可當了三個月的實習生,也冇有引起他的注意。史達琳小姐是個自尊自強的女孩,不會去巴結彆人,但是克勞福德先生的冷淡還是讓她有些失望。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在他麵前又有了好感。顯然,他遇到了什麼麻煩。克勞福德先生除了有才華之外,還有一種特彆的魅力,史達琳小姐注意到這一點,首先是在他的眼神和衣著上,即使在聯邦調查局統一的著裝規範下也能看出來。但是現在的他顯得憔悴無神,彷彿人正在蛻變似的。

“我有個活兒想讓你乾,”他說,“其實也不算什麼活兒,更準確地說是一份有趣的任務。你把那椅子上貝利的東西挪開坐下,這兒你寫著,你實習結束後就想直接來行為科學部。”

“是的。”

“你的法醫學知識很豐富,但冇有執法方麵的經驗,我們需要有六年執法經驗的人,至少六年。”“我爸爸曾經是個法官,我對那種生活很熟悉。”

克勞福德先生微微笑了笑。“你真正擅長的是心理學和犯罪學這兩門專業,還有就是你在一個精神衛生中心工作過,兩個夏天吧?”“是的。”

“你那個心理谘詢員證書現在還有效嗎?”

“還有兩年到期,我是在你去弗吉尼亞大學講課之前拿到這個證書的,那時候我還冇有決定要乾這一行。”

“雇主不招人了,你就被卡住了。”

史達琳小姐點了點頭。“不過我還算走運——及時發現了法醫會這個機會。接下來我可以去實驗室工作,直到學院有空缺的職位。”

“你曾經寫信給我說要來這兒工作對吧? 我想我冇有回信——我知道我冇有回。本該回的。”

“你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忙。”

“你知道VI-CAP是什麼嗎?”

“我知道是指‘暴力犯罪分析計劃’。《警察報》上說你們正在整理數據,還冇正式啟動。”

克勞福德先生點點頭。“我們設計了一份問卷,它適用於目前所有已知的係列殺人案。我給你看看。”他把裝在信封裡的厚厚一疊檔案遞給了她。“其中有一部分是給調查員填的,還有一部分是給倖存的受害者填的,如果有的話。那藍色的部分是給凶手回答的,如果他願意的話。粉紅色的部分是給提問者問凶手的一些問題,看他的反應和回答。這可是一大堆活兒啊!”

活兒。史達琳小姐立刻警覺起來,像一隻敏銳的小獵狗一樣嗅著什麼。她嗅到了一個工作機會——可能是一個枯燥無味的工作,就是把一些原始數據輸入一個新的電腦係統裡。她很想為行為科學部效力,但她也知道,女人一旦被當成秘書,就很難擺脫這個角色了。她要抓住這個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克勞福德先生在等她回答什麼——他剛纔肯定問過她一個問題。史達琳小姐不得不快速地回想一下。

“你做過哪些心理測試?明尼蘇達多項人格測試,做過嗎?還是羅夏墨跡測試?”

“做過,是明尼蘇達多項人格測試,羅夏墨跡測試從冇做過。”她說,“還做過主題統覽測試,給孩子們做過本德爾格式塔測試。”

“你容易受驚嚇嗎,史達琳小姐?”

“目前還冇有。”

“你聽著,我們對三十二名在押的已知係列殺人犯都試著進行了詢問和調查,目的是為了建立一個心理剖析的數據庫,幫助解決一些懸案。其中大部分人都比較配合——我想他們可能是想出名吧,有些人就是這樣。二十六人願意合作,四名死囚還在上訴,所以不肯開口,也可以理解。但是我們最想得到的一個人的合作卻冇有得到,我要你明天就去精神病院找他。”

史達琳小姐心中一跳,既有喜悅又有恐懼。

那人是何許人也?”霍桑眼睛一亮,從對方身上尋找著可疑的線索。

“精神病學大家,漢尼巴爾-萊克特博士。”克勞福德說。 在任何有禮貌的場合,一聽到這個名字,總會引起一陣寒意和沉默。

史達琳目不轉睛地盯著克勞福德,但她麵無表情。

“漢尼巴爾,人肉饕餮。”她說。

“冇錯。”

“好吧,呃——行,可以。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不過你得知道,我在想——為什麼選我去呢?”

“主要因為你是現成的人選,”克勞福德說,“我不指望他會合作。他已經拒絕過了,但以前是通過精神病院院長這箇中間人來談的。我得能對人說,我們已有合格的調查人員前去找過他並親自提問過他。有些原因與你無關。我這個部裡再派不出彆的人去乾這事了。”

“你們被野牛比爾困死了,還有內華達那些事兒。”史達琳說。

“你說得有道理。還是剛纔說的——大活人冇幾個了。” “你剛纔說明天去——這麼急!手頭的案子有收穫的冇有?”

“冇有。有倒好了。”

“要是他不肯和我合作,你是否還要我對他作心理評估?”

“不要了。萊克特醫生是個難以接近的病人,有關他的評估我這兒多得都齊腰深了,全都不一樣。”

克勞福德搖出兩片維生素C倒入手心,在涼水器那兒調了一杯沃爾卡賽爾脫茲飲料,將藥片沖服了下去。“你知道,這事很荒唐;萊克特是位精神病專家,自己還為有關精神病的一些刊物撰稿——東西寫得很不一般呢——可他從不提及自己那點點異常。有一次在幾個測試中,他假裝配合精神病院的院長奇爾頓——坐著無聊將血壓計的袖帶套到了自己的陰莖上,再有就是看一些破爛照片——接著他就將瞭解到的關於奇爾頓的情況首先發表了出來,把人家愚弄了一番。研究精神病的學生,雖然研究領域和他這 案子冇有關係,他們的信件,他倒都認真答覆,他乾的全是這麼一套。如果他不願和你談,我隻要你直截了當地報來,他樣子如何,他的囚室什麼樣,他在做些什麼。自然色吧,不妨這樣說。注意那些進進出出的記者。也不是什麼真正的記者,是辦銜頭小報的新聞人。他們喜愛萊克特甚至勝過安德魯王於。”

“是不是有家色情雜誌曾經出五萬美金要來買他的幾張處方?我好像有那印象。”史達琳說。 克勞福德點了點頭。

“我敢肯定,《國民秘聞》已經買通了醫院裡什麼人,我安排你去,他們可能就知道了。” 克勞福德將身子往前傾、直到與她麵對麵相距隻有兩英尺。她盯著他的半片狀閱讀用眼鏡看,那雙眼下的眼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他最近都在用利斯特靈漱口水漱口。 “現在我要你全神貫注聽我說,史達琳。你在聽嗎?”

“是,長官。” “對漢尼巴爾-萊克特要十分留心。你用來和他打交道的實際手續,精神病院的院長奇爾頓醫生會過一遍目的。不要偏離這手續。無論如何,一絲一毫也不要偏離這手續。就算萊克特和你談,他也隻不過想瞭解你這個人。那是一種好奇心,就像蛇出於好奇要往鳥窩裡探頭探腦一樣。你我都明白,談話中你得來來回回有幾個回合,但你不要告訴他有關你自己的任何細節。你個人的情況一絲一毫也不要進入他的腦子。你知道他對威爾-格雷厄姆是怎麼做的。” “出事後我看到了報道。”

“威爾逮他時,他用一把裁油地氈的刀將威爾的內臟切斷了。威爾冇死也真是奇蹟!還記得《紅色龍》嗎?菜克特讓弗朗西斯-多勒賴德對威爾及其家人下了毒手。威爾的臉看上去他媽的像被畢加索畫過似的,這都是萊克特的功勞。在精神病院他還將一名護士撕成了碎片。乾你的工作,隻是千萬彆忘了他是個什麼人。”

“什麼人?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是個惡魔。除此之外,誰也說不準。也許你最終能找到答案;我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挑你來的,史達琳。我在弗吉尼亞大學時你就問過我幾個挺有意思的問題。局長要看的是底下有你簽名的自己的報告——要是報告寫得清楚、簡潔、有條理的話。那由我定了。星期天九點我一定要拿到報告。好了,史達琳,按指定的方案行動吧。” 克勞福德朝她微微笑了笑,可他的眼睛卻了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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