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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冇等寶鈴走遠,巴桑降措就把布袋擺在桌子上,解開袋口的繩釦,從裡麵取出一個一尺長、半尺寬、一寸高的黑色木盒子。

然後,巴桑降措回手關門,指著木盒子:“關文,這是密宗院的樹大師要我送來的,他囑咐過,什麼都不必說,你隻要打開盒子就明白。”

“樹大師?”

關文吃了一驚。

巴桑降措這時纔來得及擦把汗,極其鄭重地點頭:“冇錯,就是樹大師,那個自幼閉關、從未出世過的樹大師。

人們已經忘記了他的真實姓名,隻用他院落裡的那棵大樹命名。

他找你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其實我以為,他根本就冇出過那座閉關修煉的院門,畢生都把自己閉鎖在那裡,恍如囚徒一般。”

關於樹大師,關文初到紮什倫布寺時就聽說過了,那是一個怪人,甘心情願把自己閉鎖在密宗院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裡。

那院中種著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古樹,樹乾直徑三米,樹根貼著地麵繞樹生長,幾乎爬滿了整個院子。

在漢字中,一口一木變成“困”字,樹大師居住的地方,正是這個字。

不管是遊客、朝聖者還是紮什倫布寺上下的僧侶,都冇有願意去搭理樹大師的,生怕染上不知名的黴運。

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記了密宗院旁還有那麼一個“怪人”。

盒子頂上,用火鉗燙著一棵樹的形狀標記。

因為年代久遠,燙過的位置已經由最初的焦黑色變成了淡淡的灰色。

關文撥開盒蓋上的白銅掛鉤,慢慢掀起蓋子,一股陳年腐朽氣息撲麵而來,令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巴桑降措心急,探過頭來向盒子裡看。

盒子內裡襯著一層紅色的絲綢,同樣因歲月蹉跎而有大紅色變為紅褐色。

一塊不規則橢圓形的木牌平放在盒子裡,最寬處約兩寸,窄的地方約一寸半多。

“這是什麼?”

關文苦笑。

“是呀,這是什麼?

樹大師難道在打啞謎?”

巴桑降措也愣住。

關文取出木牌,平放在桌上。

木牌應該是擷取了一段樹乾做成的,上麵的年輪痕跡非常清晰,共有十五圈,則代表該木牌擷取下來時,正好是十五年樹齡。

他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塊不到半寸厚的木牌,並未發現它本身有什麼奇特之處,隻能把納悶的目光投向巴桑降措:“樹大師真的說過,我打開盒子就會明白一切?”

巴桑降措篤定地點頭:“冇錯,他親口告訴我的,並且說過,隻要你看過盒子,就會跟我走的。”

關文越發奇怪:“跟你走?

去哪裡?”

巴桑降措回答:“去密宗院見他。”

兩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中間環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樹大師的話冇有應驗。

特彆是關文,心裡納悶之極,又把木牌看了十幾遍,也找不到秘密所在。

他冇見過樹大師,當然也就不會因這樣一塊木牌而趕去寺裡,畢竟寶鈴還在等著他幫忙。

“我想一定是搞錯了。”

關文搖搖頭,把木牌放回去,再關上木盒。

巴桑降措也有些泄氣,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擦拭滿臉的汗。

“不如你回去問問樹大師,盒子到底是要送給誰的?

我不能冒領彆人的東西,讓你背黑鍋。”

關文用開玩笑的口吻說。

巴桑降措遲疑了幾分鐘,忽然問:“關文,我懷疑一件事……樹大師讓我把盒子送來給你,或許是因為他覺得你是一名伏藏師。”

關文立刻搖頭:“怎麼可能?”

隻有跟藏地寺廟、活佛、禪宗、密宗、佛像有某種思想關聯的人纔有可能成為伏藏師,他從山東濟南來,血緣關係中冇有一點藏族血統,怎麼可能輕易與“伏藏”扯上關係?

無論樹大師是何用意,他都不願誤導巴桑降措,以免耽誤對方的時間。

巴桑降措長歎:“我隻是猜測而已,猜錯的話,你彆在意。”

在藏地,“伏藏”和“伏藏師”的傳聞、實例一直冇有斷過,近代幾大伏藏師曾為藏傳佛教挖掘出了數以百計的失傳經典經書,這些都有人證、物證。

假如真的是一名伏藏師,那將是一種莫大的榮耀纔對。

“為什麼要這樣想?”

關文問。

就在他要將木盒裝入袋子裡時,掌心裡忽然感受到木盒的輕微震動,彷彿盒子裡有一種奇特的力量正在膨脹開來。

刹那間,他的腦子裡猛地一熱,有種醉酒後的眩暈感。

“巴桑……我覺得……”他渾身一軟,盒子脫手跌在桌子上,發出啪地一聲響。

沉思中的巴桑降措吃了一驚,趕緊按住盒子,責怪脫口而出:“關文,你也太不小心了,樹大師鄭重其事地安排我把木盒送過來,千叮嚀萬囑咐要交給你本人,可你卻如此不重視,實在是太過分了。”

關文後退一步,雙手那種痠麻感漸漸退去。

“我剛纔覺得盒子裡好像起了某種變化,再打開它,再研究研究那木牌。”

他說。

巴桑降措沉下臉,冇聽關文的話,而是把木盒裝進袋子裡:“據說,樹大師一直都在等著某個伏藏師的到來,他的生命已經如風中之燭,隨時都會熄滅,化為飛灰。

我聽說,他是依靠那棵古樹的力量活著,寺裡的師父們都說,樹死人死,人亡樹亡,他和樹的生命已經融為一體了。

既然你不是他說的伏藏師,那就算了,我把木盒給他送回去。

寺裡發生了太多事,所有管事的師父忙得焦頭爛額的,已經冇人在乎伏藏師的事了。”

關文冇再強求,下意識地追問:“寺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明天就彆到寺裡去觀摩寫生了。”

巴桑降措歎了口氣:“的確又有一件怪事發生,都吉上師的遺體不見了。”

這次輪到關文大吃一驚,忍不住駭然:“不見了?

怎麼回事?”

巴桑降措把袋子口繫上,慢慢解釋:“都吉上師的遺體本來停放在他住的僧舍裡,等待寺裡的高僧及寺外的鄉鎮乾部到齊後召開追悼會。

你也知道,都吉上師用他的精湛醫術惠澤四周鄉民,很多人自發地向寺裡趕,要最後再看一次上師的遺容。

所以,寺裡跟民管會的人商量後,暫時把上師留在自己房間裡,門口派了兩個僧人值夜點燈,確保上師的魂靈不會隨風離散。

可是,今早起來,僧人才發現,床上的毛毯下隻剩一顆褐色的鵝卵石,上師的遺體已經消失。”

關文立刻想到:“是不是上師虹化而去了?”

在藏地十大不解之謎中,“虹化”現象是非常令人費解的。

簡單說,所謂“虹化”,就是得道高僧去世時,不是簡單的生命結束,而是精神連帶著**化作長虹飛去,隻留下或多或少的佛舍利。

他們離開這世界的方式方法,從物理學、生物學、現代科學角度根本無法解釋。

設若都吉上師也“虹化”而去,外麵的低級僧人當然一無所知。

“我不知道,冇有人知道。

僧人們找遍了寺裡,也冇有下落。

其實仔細想想,上師已經過世,就那麼一具肉身,能去了哪裡?”

巴桑降措苦笑,拎起袋子,準備迴轉。

門突然被推開,老刀和赤讚並排出現在門口。

“給我。”

赤讚伸出手,毫不客氣地指著巴桑降措手裡的袋子。

“什麼?”

巴桑降措冇聽明白。

他是紮什倫布寺裡的僧人,從來冇見過鄉民對僧侶如此無禮。

按照通常的習慣,朝聖者、鄉民見到寺裡的人,都會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因為在這些人眼中,僧侶是佛祖的侍奉者,是最接近佛祖的人,理應受到尊重。

老刀笑著解釋:“我們想看看袋子裡的東西,方便嗎?”

巴桑降措冷笑,把袋子按在桌子上:“你們想看?

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赤讚大步向前走,當他走到巴桑降措三步範圍內時,兩人突然電光火石般交手,在大約五秒鐘的時間內,各出了五招。

很顯然,赤讚冇占到便宜,當他踉蹌後退時,鼻孔中慢慢流出鮮血來。

不過,老刀相當陰險狡猾,從斜刺裡殺到巴桑降措身邊,一隻手插在上衣懷裡,應該是握著一把槍,槍口對準了巴桑降措的心口。

“彆亂動,我的槍會走火。”

老刀壞笑著說。

“這是在紮什倫布寺外幾百米的地方,你敢如此撒野嗎?”

巴桑降措有些惱火,但隻是動口,卻不動手。

“我當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老刀低聲笑著,一把從巴桑降措手裡奪下袋子,拋給赤讚,“打開它,看裡麵有什麼?”

赤讚打開袋子,又掀開木盒,捧給老刀看。

“怎麼?

就一塊木牌?”

老刀有些不解。

關文看見,在木牌的年輪線上,有什麼東西正在緩慢地蠕動著。

他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看,才發現那竟然是一隻褐色的蚜蟲。

“蟲子?”

關文有些吃驚。

“蟲子!”

老刀也發現了這一奇怪現象,單手捏起木牌看。

蟲子最早像小米粒那麼大,但當它打開身體時,關文才發現,蟲子約半寸長,身體下麵長著無數對腳,如同一條枯瘦到極點的紅頭蜈蚣。

很快,它伸展開身體,在木牌上慢慢遊走著。

蟲子雖然古怪,但畢竟隻是蟲子,老刀看不出什麼端倪,有點掃興,就把木牌放回盒子裡,向後撤退,示意赤讚把木盒還給巴桑降措。

“不好意思啊,我想可能是一場誤會,不過我冇有惡意的,口袋裡根本冇有槍,隻是用手指比劃的。”

老刀滿臉笑嘻嘻的,厚顏無恥地解釋著,並且撩起衣襟給巴桑降措和關文看。

赤讚把木盒放在桌上,也向外走。

“彆在這裡惹事,這也就是碰上我好說話,如果碰上寺裡負責安保的僧人,你們就有大麻煩了。”

巴桑降措發出警告。

老刀居然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道謝:“多謝兄弟指點,保證下不為例。”

這人不愧是老江湖、老油條,竟然跟寺裡僧侶稱兄道弟起來,毫不覺得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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