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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一直冇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關文問。

“當然不是,世間奇纔多不勝數,每一位感受到我的召喚前來赴約的,都是聰明絕頂的人。

有些人甚至天生懂得通靈之術,不必我說什麼,就能瞭解我的內心世界,欣然領命,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要做的,就是‘除魔’,消滅遠古時代一王兩公主鎮壓的魔女。

簡單來說,能幫我忙的人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擅長畫畫,二是甘於奉獻。

雖然條件苛刻,但總是有人能夠勝任,於是,我向他們傳授了骷髏唐卡的絕妙法門。”

關文不自覺地長歎:“在此之前,你冇想到,那項獨特的技藝反而害了他們,是嗎?”

那聲音沉寂下去,良久才慢慢回答:“我不想騙你,在傳授技藝之前,我早就預感到某些人將因此而走火入魔,踏上不歸之路。

因為對於一個畫家來說,傳授給他能夠精進畫藝十倍的方法,等於是給猛虎裝上了翅膀,振翼一飛,虎嘯蒼天,該是一件多麼爽快的事啊。

大多數人沉浸於畫藝裡,忘記了時間和空間,日夜研修,不知疲倦。

對於畫藝的渴求占據了他們的靈魂,直至最後,他們控製不住自己的**,走火入魔,暴斃身死。”

關文苦笑一聲:“原來是這樣?”

明知骷髏唐卡對於定力稍差的人有害,仍然傳授給他們,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很殘酷的事。

猶如將大麻和嗎啡送給有毒癮的人一樣,愛人與害人,隻在一線之間。

“你一定在心裡怪我,不該對他人行飲鴆止渴之事?”

那聲音幽幽地問。

樹洞之外,悄然起了夜風,吹動巨樹上的枝乾,發出千奇百怪的聲響。

如果冇有顧傾城遇襲的事,他此刻應該在家庭旅館裡守候著寶鈴,讓她有一個安安穩穩的夢。

“你分神了。”

那聲音說。

“我隻不過是在惦記著一個朋友,她的經曆十分奇特,此刻正是最需要人守護之時。”

關文的心被揪了起來。

因為他想到,連顧傾城那樣犀利而勇猛的賞金獵人都無法抵擋青龍會的逆襲,寶鈴一介弱女子,一旦有事,誰來救她?

“早知如此,我該去練武學劍,首先擁有強健的體魄,才能替她遮風擋雨。”

他的心底,有個悔恨的聲音悄悄響著。

“你……你心裡惦記太多的事,就不能專心於某一件事。

真不知道,這一次召喚你來,是好事還是壞事……可我已經冇有選擇了,隻能如此。

這棵樹實在太老了,強弩之末,已經不足以支撐我的生命延續。

如果你願意,請隨我來吧——” 關文閉上眼睛,就像在作畫前必須做的“冥想功課”那樣,逐漸清空頭腦中沉沉浮浮的諸多瑣碎想法,將全部注意力聚攏起來,全神貫注於此時、此地、此刻、此事。

驀地,他覺得身子箭一般向上射去,突破樹洞的遮蔽,直飛起十幾米高。

“彆怕,這隻是精神與軀殼的剝離,不會有任何危險。

藏傳佛教中的智者經過七輪閉關修行後,少數人可以達到這樣的境界。”

那聲音再次傳來。

關文向前看,十步以外,一個身材極其魁梧的藏僧昂然直立,肩上披著絳紅色僧袍,麵容嚴肅,眉頭緊皺。

他向腳下看,尼色日山、紮什倫布寺、日喀則城以及東麵的拉薩城儘在俯瞰之中。

原來,他淩空飛起的高度不是十幾米,而是數百米。

“站在這裡,才能看見藏地全貌。

看到全貌,才能認識到鎮魔、除魔的關鍵點在哪裡。

遠古時代,一王兩公主亦是在十度閉關修行,達到靈魂出竅之境界,才察覺羅刹魔女的存在,並聯合大唐朝伏魔師在西藏鎮魔圖上準確標明瞭魔女所處的位置,果斷采取行動,先將拉薩城的風水調養改製,使其具備八吉祥之相,後在衛藏四茹修建鎮魔十二寺,鎮女魔四肢關節,最終平定災難,讓藏地人民過上了幸福安康的日子。

如此壯舉,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值得名標青史。”

關文熟悉《西藏鎮魔圖》的所有細節,所以稍加觀察,便能找到鎮魔十二寺的大致方位。

從空中俯瞰,越發覺得拉薩城的老城區部分構架宏偉,佈局嚴謹,正是藏傳佛教中最為光明端正的八吉祥之相。

布達拉宮的位置,正處於拉薩城的端莊主位,如定海神針一般,牢牢地掌控著王者權杖之地。

關於一王兩公主的“鎮魔”曆史,最有權威性、最被史學家們認可的記錄如下: 唐朝文成公主和尼泊爾尺尊公主先後同藏王鬆讚乾布聯姻,分彆從本國帶來釋迦牟尼佛像等珍貴佛寶入藏。

尺尊公主屢次修建寺廟被毀,遂重金禮請文成公主為其推測建寺地址。

文成公主以中原八十種五行風水術反覆推演,得知雪域西藏的地形正是羅刹魔女仰臥的形狀。

拉薩臥塘湖即魔女的心血,三山乃魔女的心竅和脈絡,繞木齊(小昭寺)為龍神所居,魯浦(藥王山東崖下的查拉魯浦)為黑惡龍棲息地,達瓦澤獨乾毒樹下是鬼魅及非人所居處,東南的一處地熬,狀如大象上陣等等。

正是因為種種不祥之處,國運、佛運才無法順暢發展。

於是,文成公主先調理拉薩風水,以布達拉宮山上的王宮鎮住魔女心骨,吩咐尺尊公主以山羊駝土,填平臥塘湖,在其上建大昭寺,供奉佛像。

之後,文成公主實施了一係列的風水整治,使拉薩具足了八吉祥之相,又在衛藏四茹修建鎮魔十二寺,鎮壓魔女四肢關節,形成鎮壓魔女的十二不移之釘。

文成公主能夠在中國正史上留下濃墨一筆,與她的“入藏、鎮魔”壯舉是分不開的。

“你看清了嗎?”

那魁梧的僧人問。

“前輩,我已經看清了,魔女已經僵死了。”

關文點頭。

他眼中的藏地山山水水,已經不是普普通通的高低起伏的地形地貌,而是與鎮魔圖上的羅刹魔女身體一一對應。

隻不過,魔女僵臥,已經冇有任何生命跡象。

“錯了。”

僧人長歎,“很多年來,無數修行智者都有你這樣的想法,以為魔女在十二不移之釘的鎮壓下僵死消亡。

直到二百多年前廓爾喀人第二次入侵西藏,劫掠紮什倫布寺,本寺長老院的多格嘉措大喇嘛在尼色日山千年雪洞裡閉關三十五天上,突然頓悟,羅刹魔女並未死亡,而是脫離軀殼,隱匿本相,深潛入地底,逐漸擺脫了十二不移之釘的禁錮。

多格嘉措在預定的一百零八日閉關期未滿的情況下,拚著自身修行受損,自己破關而出,召集紮什倫布寺及附近諸寺的智者,群集於尼色日山最高處的佛光台,研究對策。

當時到場的智者共七十人,所有人都能夠達到靈魂出竅、一日千裡的境界。

七十人都看到了危機的存在,魔女果然已經復甦,而廓爾喀人翻越喜馬拉雅山脈來襲,正是受了魔女的蠱惑。

魔女的元神剛剛開始復甦,她必須在戰火和殺戮中吸收亡靈們的邪惡力量,才能逐漸壯大,最終破土而出,顛覆這個世界。

萬幸的是,文成公主帶來的三千伏魔師在拉薩城地底終年死守,纔有效破解了魔女掀翻布達拉宮就地複活的大崩潰局麵。

當時,作為多格嘉措的師弟,我也在場——” 關於廓爾喀人二次入侵西藏、福康安大將軍率大軍入藏破敵這段曆史,在清朝乾隆年間的史冊中可以看到。

關文入藏前查閱紮什倫布寺資料時,也讀到過這一段: 公元1793年,廓爾喀人二次入侵西藏,烽煙燃及西藏日喀則紮什倫布寺。

大清乾隆皇帝隨即欽點福康安為大將軍、名將海蘭察為副手,從東北、四川、青海、甘肅抽調得力兵將,集結入藏,抗擊廓爾喀軍。

清軍入藏後,攻無不克,戰不無勝,從西藏翻越喜馬拉雅山脈直搗廓爾喀都城(今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附近)。

最後,廓爾喀人投降議和,以藩屬國身份覲貢。

戰爭總會給人帶來創傷,那段久遠的曆史現在已經無人願意提及。

但是,西藏人民從來都未屈服於強敵的壓迫之下,無論經曆多少次浴血重生,總能令藏地山水重新萌發生機,恢複純淨清明。

這種堅韌忍耐、頑強戰鬥的精神,從一王兩公主的年代就已經開始,並一直延續至今。

“前輩,我該怎麼稱呼您?”

關文恭恭敬敬地問。

“七十智者除魔一戰中,我是唯一的生還者。

他們的名字才應該被世人銘記,至於我,早就忘記了自己的本名,隻以這棵古樹為名。”

僧人回答。

關文明白了,他就是真正的樹大師。

“我每次回憶這段曆史,都感到萬分慚愧,因為任何一個有擔當的修行者,都應該以戰死伏魔戰場為榮。

相比那些戰死者,活下來的人永遠揹負著一種無可解脫的恥辱。

昔日,七十智者佛光台一聚,眾人拾柴火焰高,迅速找到了由尼色日山進入魔女棲息地的黑洞。

按照智者大會的決議,所有人立即了斷所有牽掛,進入黑洞,圍剿魔女。

事實上,那是一場捨生忘死之戰,每個人都明白進入黑洞後有多凶險。

記得當時,多格嘉措師兄站在佛光台的最高處做了最壞的打算——‘留一個人率領寺內中層弟子斷後,備齊硫磺石和炸藥,以一晝夜為限,如果智者們不能全身而退,就用硫磺石與炸藥層層封鎖黑洞,把魔女封死在洞裡。

再等待合適的時機,點燃炸藥,把整座尼色日山變成魔女的墳墓’。

留下來的人可以遠離戰場,能夠保全自己的生命,但所有人都不願留下,因為那種‘退卻’,關係到修行者一生的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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