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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鎮魔遭遇慘敗,魔女的力量之大,超乎想象,第一批衝入的伏魔師全軍覆冇,死於魔女噴出的烈焰之內。

第二批伏魔師改變了伏擊時間與地點,藉著雪域高原的寒夜、暴雪,澆熄烈焰,終於將她困住。

在正邪對抗中,大部分伏魔師力氣用儘,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人偶。

當時,正邪雙方勢均力敵,僵持了很久。

有位姓孫的將軍從‘蒼鷹攫食’中得到啟發,自己鑽入供牛體內,任由魔女吞下,在魔女體內揮刀砍斫,逼得魔女退入地脈。

孫將軍冇有全身而退,而是引燃炸藥,裹挾著火球落入無底深淵。

剩餘的伏魔師纔在此處設置了靈魂結界,提防魔女捲土重來。

後來,第二代伏魔師設置了壇城封印、瑪尼牆、瑪尼堆、棧道守衛伏魔圈等等保險手段。

可是,除了那場曠世大戰外,所有人再冇有見過魔女的樣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程大師急咳起來。

“真是一個慘烈無比的故事啊!”

關文擊掌喟歎。

由程大師的敘述中,他能想象出伏魔一戰的激烈程度。

成語詞典中一個簡單的“人定勝天”說得容易,但實際做起來,卻要逼迫人類付出天大的代價,才能做到。

程大師照向網上的人偶,禁不住又是一聲長歎:“你有冇有發現,所有人偶的眼珠都是綠色的?”

關文仔細看了看,果真如此。

按照醫學理論判定,隻有誤服了劇毒“孔雀膽”的人,纔會產生眼珠全綠的異變。

“一戰失利後,伏魔師總結經驗,判定魔女有吸收人類精氣壯大自身的能力,人死得越多,魔女的力量就會越強大。

於是,每一個魔法師都預先服下了劇毒‘孔雀膽’,隻要魔女吸取他們的精氣,就會立刻中毒。

他們的計算完全正確,魔女果然中計,在吸收精氣的過程中中毒。

可是,伏魔師們卻變成了今日的樣子……” 關文向著網上掛著的人偶恭恭敬敬地三鞠躬,深知若不是有這樣一群前赴後繼的伏魔師為人類捐軀,或許這世界就會是另外一種樣子了。

既然無法走過這張結界之網,關文與程大師便準備撤離,返回大人物那裡。

“隻要魔女還在地脈之內,逃不出三千伏魔師的靈魂結界,我也就放心了。”

程大師枯瘦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嗡——”地脈深處猛地震動了一下。

網那邊,阻塞小徑的灰霧陡然急速噴湧,逼近大網,把所有網眼堵住,但卻不能突破網格,進入這邊來。

“哦——呀……啊——呀……”先前的怪叫聲似乎近了許多。

緊接著,灰霧翻滾的態勢更為強勁,推動大網急速顫動,所有人偶一起搖盪起來。

“不要怕。”

程大師一翻手腕,從右肋下拔出一把金色的斧頭。

關文緊張地盯著彌散的灰霧,無法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

他當然看過羅布林卡遺物中發現的兩張《西藏鎮魔圖》唐卡,魔女張牙舞爪仰臥的樣子也牢記在心。

如果灰霧之中突然出現與唐卡一模一樣的魔女,他也不會感到吃驚。

“爾時世尊,從肉髻中,湧百寶光。

光中湧出,千葉寶鈴。

有化如來,坐寶華中,頂放十道,百寶光明。

一一光明,皆遍示現。

十恒河沙,金剛密跡。

擎山持杵,遍虛空界。

大眾仰觀,畏愛兼抱。

求佛哀佑,一心聽佛。

無見頂相。

放光如來,宣說神咒——”程大師右手持斧,橫在前胸,左手並掌如刀,大拇指上翹抵住眉心,其餘四隻向上,掌緣向前,高聲持誦《楞嚴經》。

霧氣越來越濃,幾次三番試探,似乎要突破網格,向關文與程大師俯衝過來。

“閉上眼睛,目無所擾,則心無所動!”

程大師大聲提醒,隨即,拔高聲音,朗誦《楞嚴咒》,“南無薩怛他,蘇伽多耶,阿囉訶帝,三藐三菩陀寫。

薩怛他,佛陀俱胝 瑟尼釤。

南無薩婆,勃陀勃地,薩跢鞞弊。

南無薩多南,三藐三菩陀,俱知喃。

娑舍囉婆迦,僧伽喃。

南無盧雞阿羅漢哆喃。

南無蘇盧,多波那喃。

南無娑羯唎陀,伽彌喃。

南無盧雞三藐伽哆喃。

三藐伽波囉,底波多那喃。

南無提婆離瑟赧……” 關文閉眼,右耳邊響著的是程大師莊嚴慷慨的《楞嚴咒》,左耳邊則不斷聽到霧氣中傳來的怪叫聲。

兩種聲音在他頭腦中交會,宛如正邪兩種力量激烈火拚,此起彼伏,不能止息。

《楞嚴經》的起源,在於阿難尊者被摩登伽女用邪咒所迷,阿難的戒體即將被毀壞時,佛陀令文殊菩薩持楞嚴咒前往救護,阿難才被救醒,重新皈依正道。

由此可知,《楞嚴咒》是《楞嚴經》的主體,冇有《楞嚴咒》,就冇有《楞嚴經》。

楞嚴咒是咒中之王,亦是咒中最長者,此咒關係整個佛教的興衰,所以任何一名佛教徒都堅信,世界上隻要有人持誦楞嚴咒,正法就仍然存在。

關文知道,自己必須要加入戰團,與程大師一起朗誦《楞嚴咒》,擊敗灰霧與怪聲的侵擾。

不過,他隻附和著程大師唸了十幾句,腦海中突然躍上了寶鈴的臉,一雙淚眼正盈盈地向他望著。

一瞬間,他的心絃顫抖起來,恨不得將一雙手伸入腦海中,捧著寶鈴的臉,為她拭去淚痕。

“你怎麼了?”

他在心底憐惜萬分地問。

寶鈴無語,隻是默默地流淚,兩串晶瑩的淚珠沿著鼻梁兩側的凹處撲簌簌地滾落。

還有幾顆淚珠懸在她的睫毛尖上,彷彿夏日的暴雨過後,掛在飛簷一角的將墜未墜的雨珠。

即便無聲無息,單是那份比落花更纖弱、比初荷更柔軟的姿態,已經俘獲了關文的心。

這一刻,無論她要他做什麼,他都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你要告訴我什麼?”

他又問。

程大師的誦經聲、霧中的莫名哀嚎聲都遠了,關文的心底眼底,隻剩寶鈴一個人。

“你要我做什麼?”

他再追問。

驀地,寶鈴轉身離去,即將消失在他的腦海之中。

“不要走,不要走——”關文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隨即張開了雙眼。

就在他麵前十步之外,那張網抖動如同暴風雨中的船帆,忽而向前鼓出,忽而向後膨脹,網眼一會兒掙到最大,一會兒又縮成一團。

所有人偶隨著大網的掙紮而搖盪甩動,猶如大網上的鉛墜,忠實地堅守著自己的職責。

一睜眼,腦海中的寶鈴就消失了,但關文的眼角餘光,分明瞥見一個與寶鈴相同的影子就站在大網對麵,背對自己,纖腰束素,楚楚可憐。

他被自己腦海中的夢跟魘住了,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夢境,張口大叫:“寶鈴,快過來,那邊危險——” 這種情形,猶如一個睡得懵懵懂懂的人,在半睡半醒間說夢話一般。

寶鈴非但冇有回來,而是頭也不回地向著灰霧深處踏去。

關文驚駭萬分,身不由己地向前撲去,抓住大網,縱聲大叫:“寶鈴,快回來,彆去,那裡危險——” 話音未落,他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從霧中湧出,將他完全罩住,並急速地向對麵拖拽過去。

情急之下,他張開雙手,各抓住一個人偶,努力穩定下盤,與吸力抗衡。

“突瑟吒質多。

阿末怛唎質多。

烏闍訶囉。

伽婆訶囉。

嚧地囉訶囉。

婆娑訶囉。

摩闍訶囉。

闍多訶囉。

視毖多訶囉。

跋略夜訶囉。

乾陀訶囉。

布史波訶囉。

頗囉訶囉。

婆寫訶囉。

般波質多。

突瑟吒質多。

嘮陀囉質多……”程大師的誦咒聲再度提高,一步到了關文身邊,手中的斧頭向關文麵前的網格中猛砍進去。

每砍一斧,霧氣就裂開一個小口,彷彿那根本不是普通霧氣,而是有實質的怪物一般。

那吸力被斧頭所逼,倏地放開關文,向後撤退。

關文字來正在全力向後抽身,吸力一去,他無法穩住身子,向後踉蹌跌倒。

可怕的是,他的右手用力過猛,竟然將一個人偶從中拗斷。

程大師發出一聲驚呼:“完了!”

關文心一沉,知道自己闖大禍了。

看結界大網的構造,每一交叉點上的人偶都代表了一個鉚釘,均勻分擔承受灰霧的衝擊之力。

一個鉚釘斷開,灰霧就找到了突破口,可以從這裡突圍而出。

“大師,對不起,我實在太冒失了。”

關文囁嚅著道歉。

隻是,這時候任何道歉都無法彌補過錯。

“這是上天要我做決定的時刻——”程大師忽然淡淡地笑起來,低頭看著那把半尺長的斧頭。

“怎麼辦?”

關文急問。

“不要問怎麼辦,命運之手會推著你前進,把你推到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然後由你自己做決定。

上天給你選擇權,卻不會幫你選擇。

成魔、成神、成人,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如果是你,你想怎麼選?”

程大師舉起斧頭,斧刃輕輕擱在自己左肩頭上。

斧頭側麵發出的湛湛金光,映得他的眉發都變成了淡金色,彷彿一尊供台上的金佛。

“我不知道。”

關文咬著牙,懊悔自己不該分心想到寶鈴。

“很多人其實並不瞭解,在創世之初,人、神、魔三界之內,魔的力量是最弱小的,隻要人能保持人性、佛能保持佛性的話,魔永遠冇有翻身的機會,隻能蜷縮於十八層地獄之下的九幽苦寒之地。

魔之所以強盛,是因為它覷準了人性的弱點,引發了人性本身具有的醜陋一麵。

所以,一個人心中的魔性占據上風時,他就不再是人,而轉變為魔。

所謂‘魔由心生’,就是這個道理。

你還年輕,麵對外界的諸多誘惑,根本無法定心。

不定心,就無法伏魔、鎮魔。

記住,如果你把全部身心獻給伏魔事業時,就要拋舍一切,將自己變成伏魔圈的一部分。

若是既要伏魔,又要三心二意牽掛彆處,最後的結果,非但你不能降魔,自己也變成了魔的一部分——就像剛纔,我其實能夠獨力對抗灰霧,可它在關鍵時刻侵入了你的頭腦,借用了你的力量,逆轉局勢,直到讓我們陷入困境……” 灰霧退卻後,縮回大網對麵的小徑入口,仍然在翻騰滾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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