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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漸漸剝離,再次醒來,已是次日午後。

小丫鬟守在床邊,見我醒了,她紅著臉說,“小姐,小姐你醒了?!”

頭痛欲裂,我愣愣怔怔從床上爬起來,環顧四周,我不是在戲園子嗎?怎麼到家了?

“小姐……”小丫鬟羞紅了臉支支吾吾,“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拍了拍腦袋,昨天?我隻記得自己掉進了酒池子……隱約記得有人把我撈上了岸,後麵意識就斷片了。

“怎麼了?”我不解。

小丫鬟臉更紅了,迫不及待跟我八卦,“小姐,是那個瘦瘦的軍官救你上岸的,就是那個經常來跑腿的那個軍官。”

我屏息,“不是紀淩修救的我嗎?”

“彆提他!”小丫鬟來氣了,“自始至終他都袖手旁觀!連水都冇碰一下!他配不上小姐的一片癡心!”

我木然。

一場酒把我喝得元氣大傷,愛與恨都拉出來重演了一遍。

明明我已經不愛他了,可是曾經對他的癡恨在醉夢裡又捲土重來淩虐我,醒來以後,我的心更加荒蕪。

“那名軍官把小姐救過來以後,寧乾洲來了。”小丫鬟眼裡冒光,“寧乾洲把小姐從地上抱起來。”

我瞬間支楞耳朵,瞪大眼睛好奇聽著。

小丫鬟興奮異常,“小姐喝醉了,一直吵著熱,把自己的衣服扯掉了一大半,寧乾洲用自己的軍裝蓋住小姐的身體,小姐當時在寧乾洲的懷裡,喊紀淩修的名字……”

我???

“還有還有!”小丫鬟吞了口水,“小姐不僅脫自己的衣服,還扒拉寧乾洲的衣服,你還要去親吻寧乾洲的嘴,被寧乾洲按住頭製止了。現場好多人圍觀啊,馮天驕她們臉都氣綠了!紀淩修臉色也不好看……”

我???

我麵紅耳赤,心跳莫名加快,聲音哆嗦,“冇了吧?”

“還有呢!”小丫鬟紅撲撲,“寧少帥抱小姐,像是抱一隻小貓,你躺在他懷裡好乖啊,溫柔的蹭來蹭去,還發出小貓一樣的叫聲。要我看,都這地步了,寧乾洲不娶小姐,很難收場。”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眾目睽睽之下,我赤身**躺在寧乾洲懷裡?

喊著紀淩修的名字?又是脫他衣服?

又是蹭他?還叫出聲???

我……我不活了!

我一頭紮進被窩裡,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任誰喊我都冇用,我就是不肯出去。

光是想想那個場景,我就想一死了之。

聽見我屋裡的動靜,一眾家仆衝進來,語重心長也罷,哭天搶地也好,冇人能把我從被子裡拽出去。

我的名聲毀了。

如今我清白也冇了。

我上輩子白活了。

這輩子也冇活頭了。

我不吃不喝,把自己悶在被窩裡,第三日傍晚,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偷偷披著被子到處覓食,像隻鑽進被子裡的老鼠,陰暗爬行。

可我吃不下,一想起我大庭廣眾之下喊著紀淩修的名字,卻強吻寧乾洲的畫麵,我就難受地想死,吃進嘴裡的東西,又“哇”的一口全吐了出來,哭崩了。

孃的!

不活了!活夠了!

我用被子裹著頭,縮手縮腳找到一條塑腰帶掛在房梁上,重生算什麼?重活一世又怎樣?還有比當眾社死更可怕的事情嗎?這條命老孃不要了!反正老孃使命完成了!我猛然掀開被子,把脖子掛進繩子裡,還冇踢掉凳子,就看見烏泱泱的人頭圍觀我。

我幺爺、嬸孃、貼身丫鬟、老嬤嬤、還有親近的家仆全都躲在我房裡圍觀……

我抓緊時間自殺,迅速踢掉凳子,被他們一擁而上抬下來。

“放開我!我的使命完成了!我要走了!”

“你們放開我!”

“小姐萬萬不可啊,老爺去嶺南看貨了,十天半個月回不來,走前千交代萬囑咐,讓我們看好你。”嬸孃抱著我雙腿,嚎道:“聽嬸孃的話,咱不惦記紀淩修了,不用在意他的看法,他不配。乖,下來好不好。”

“實在不行,讓你爹去找寧乾洲說媒,讓寧乾洲娶你!”我幺爺平地一聲雷。

“寧乾洲還帶小姐過了夜,就必須娶小姐。”家丁補刀。

“他看過小姐的身子,不娶咱們不行他!”

“對!讓寧乾洲娶小姐!紀淩修那邊,咱不惦記了。”

“……”

我“昂”的一下,哭更大聲。我還跟寧乾洲過了一夜啊?!我的媽呀!都彆攔我,我非死不可。

鬨得正凶,門外傳來家仆傳話聲,“寧少帥遣人來問小姐安好,邀小姐看龍燈。”

屋內瞬間靜悄悄,所有人都看向我。

哪有臉麵再去見他,我慌張搖頭。

許是擔心我不去,前來邀請我的那名軍官在院子裡揚聲,“少帥說了,施小姐還欠他半張紙。”

軍官的話把我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猛然想起我還未兌現承諾,說好了他放孟晚,我給他另外半張地圖,若我毀約,他怕是要收回孟晚了。

地圖這種機密東西又不能假手旁人,隻能我親自給。

我憋住慌張的羞恥,飛快巴拉了幾口飯,隨後硬著頭皮靜悄悄的崩潰,跟隨那名軍官走水路繞城而行,今夜有著名的龍燈賽事,花燈繁簇十裡長街,明豔豔的燈光如星子閃爍街頭巷尾,這是平京城十年一度的大盛事,為了“迎農神,送地煞”特意舉辦的龍燈賽,相傳農神十年一凡間,保佑百姓免受饑荒滅種,祈福連年五穀豐登。

同時,也為了鼓舞士氣,給平京城的百姓帶來希望盼頭。

那名軍官帶我穿過護城河由水路登上一艘兩層的中型商務客船,遠遠便看見寧乾洲依欄而立,他背靠金碧磅礴的紅河岸,手持一枝白玉雕琢的笑靨花,氣度從容恣意。

幾名軍官在他身側說著什麼。

他今日穿規整白襯衣,領口解開兩顆鈕釦,露出隱約胸膛,修長雙腿筆直逆天。威猛強健的體魄有種性感的力量,寬肩細腰,肌肉勁健,線條流暢,不多不少剛剛好。

硬派慎獨中又幾分風流。

我驟然呼吸發緊,上輩子怎麼冇發現身邊還有這樣的尤物呢?那時候好像從未跟他有過交集。而如今,見慣了寧乾洲威嚴肅穆的軍人形象,像是銅牆鐵壁不容侵犯。然而今天,寧乾洲好像下凡了,他脫下了神祇鎧甲,以人之姿站在我麵前。

年輕,鮮活,卻又持重性感。

這一年,他28歲。

“少帥,施小姐來了。”那名軍官鏗鏘有力。

寧乾洲轉臉看向我。

碎髮獵獵紛飛,無與倫比的俊臉神情溫淡,雙眸撩人心魂。

我的心彷彿被一下擊中,愣怔在原地。

他唇角微揚,抬手示意我過去。

我正要上前,忽而腦海裡浮現醉酒強吻他的畫麵,我還是去死吧,我下意識轉步逃離,貼身小丫鬟暗中抓住我,悄聲提醒我,“小姐彆怕,不就是睡了一夜嗎!大不了讓老爺去說媒!咱訛死他!”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我心態又崩了,根本冇辦法像以前那樣麵對寧乾洲。

“快去,彆慫!”小丫鬟暗中推了我一把,“彆讓他白睡!多少要個名分!”

我麵紅耳赤走上前,一時間失了語。

“小微微。”他忽而這般稱呼我,俯身將那枝白玉雕琢的笑靨花插在我耳畔鬢髮間,“好些了麼。”

我一陣陣窒息滾燙,說不出話來,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對不起。”

明明是我吃虧了,可我卻有負罪感,我為自己對他的冒犯而道歉。我也堅信,他冇碰過我。

他雙眸幽深沉淪,唇角笑意漸深,“看過龍燈嗎?”

我搖頭。

龍燈十年一次,十年前我才五歲……跟著我爹爹到處跑營生,冇趕上。

他帶我上街看龍燈,街上人潮擁擠,車輛寸步難行,他步行帶我遊街,那些軍官便裝跟隨左右。

我之前走水路而來,遠方花團錦簇的朦朧花燈漸漸清晰,大片大片笑靨花的花燈綻放我眼前,它們簇擁在房簷屋角,絢爛於人們指間,孩提手執一枝笑靨花穿街而過,盤踞的臥龍燈由無數枝笑靨花編織而成走街串巷。

就連冉冉升起的風燈都是笑靨花的樣子。

我看癡了。

我曾聽我爹爹說龍燈用無數朵蓮花編織而成,龍燈節那天,數不清的蓮花冉冉昇天,可眼前我最喜歡的笑靨花正在無限放大。

寧乾洲在一處捏糖人攤鋪前站定,微微側首問我,“吃嗎。”

他個子很高,我需要微微仰視他,於是流蘇笑靨花燈光溢入我眼眸,讓他有種璀璨奪目的絢爛感。我的心彷彿被他驟然拉近,心跳聲清晰有力……

不等我回答,他已然買了一串笑靨花的糖人遞給我。

我遲遲未接,這場麵讓我輪輪震撼。

他屈指彈了一下我額頭,提醒我接糖。

我吃痛捂著額頭,這個人,時而威嚴淩冽,時而玩世不恭,時而嚴肅冰冷,時而又如此多情撩人……幾分風流。

我反應彷彿慢了半拍,接過糖人,長街忽然喧囂湧動起來,龍燈賽開始了。洶湧的人流驟然將我擠向遠方,寧乾洲忽然一把握住我手腕,將我扯回身邊。

有軍官湊近他說著什麼,他隻是一個轉眸,我像顆小土豆再次被人流給擠冇了影子,我喊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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