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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紀淩修那臭小子。”我爹感慨,“在你做手術的時候,一直守在外麵,聽說是他把你送醫院來的,算他小子有點良心。”

說話間,紀淩修帶著小跟班兒走了進來,小跟班拎著一個果籃,煞有介事地放在一旁。

我爹爹有眼力勁兒,立刻衝我擠眉弄眼,隨後帶著閒雜人離開,臨走前,他橫眉冷對,“臭小子!你再敢讓我寶貝女兒掉一滴淚,老子饒不了你!哼!”說完,他把小跟班兒也拽了出去。

我靜靜躺在床上尷尬望著天花板。

心裡暗罵我爹自作主張,他還以為我愛著紀淩修,所以極力撮合我倆。天曉得我現在多憎惡他,隻是我傷口疼得說不了話,隻能任由他們胡來。

紀淩修站在床邊俯視我,一副看“白癡”的表情,他半晌不說話。

我也倔強不吭聲,他纔沒那麼好心來看我。他隻是怕我死了,他的孟晚要不回來了。

包括他送我來醫院,也都是為了他的孟晚。

果然,他慢條斯理開口,“你跟寧乾洲很熟?”

我閉目不理他。

“還挺拚。”他冷嘲熱諷。

我曉得他在嘲諷我替寧乾洲擋槍這件事,畢竟我曾經隻為了他一個人赴湯蹈火,而如今我卻為了另一個男人奮不顧身。我本不想搭理他,結果走廊裡傳來我的小丫鬟跟他的小跟班鬥嘴的聲音。

小丫鬟:“我家小姐就是為了你家少爺,才受傷的!”

“跟我家少爺有啥關係?”

“還不是為了幫你家少爺要回孟晚嗎?才拚了命討好寧少帥!這你都看不明白!”

“你家小姐也太愛我們少爺了吧?”

“……”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去,恨不得從床上彈出去把這倆翹嘴白給叉飛!

“考慮好了嗎?”紀淩修微微挑眉,一副“我理所當然為他犧牲”的表情。

這是把我往死裡逼啊,怕我死不了是吧?

我索性閉目,轉開臉。

“平京城商賈富甲諸多。”他繼續氣我,“施家隻是平平無奇之一,而我們紀家卻是高門顯赫首屈一指。能嫁給我,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好好好,是是是,你高貴,我低賤。

“如若不然,你與我複婚,等要回晚晚,我們再離婚。”

這狗東西是一點也不考慮我啊,你們的幸福就是幸福,而我,就隻配當個工具人,為你一婚……二婚……再三婚?

我冇忍住,氣笑了。這一笑扯得傷口劇痛,我齜牙咧嘴,疼的嗷嗷直叫。

“嗬,這麼開心麼。”他慢悠悠笑了聲,語氣輕佻,“你也彆太開心,逢場作戲罷了。你出院之日,就是咱倆複婚之時。”

他一副勢在必得拿下我的表情,認為我是因為“能與他複婚”而感到開心,我能為他犧牲而感到快樂。

他驕傲且篤定。

說完,他徑直離開。

我尷尬的腳趾扣床,我該怎麼轉變我在他心中的“舔狗”形象,不不不,我該怎麼扭轉公眾對我“舔狗”的認知。

所有人都以為我愛他,所有人都以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他。

就連天殺的紀淩修都如此自戀地認為。

曾經的我,確實如此。

可我現在,不愛他了啊。

我憎他,惡他,懼他。

隻想逃離他。

我絞儘腦汁想著如何扭轉我“舔狗”形象,最終我決定還是先搞定寧乾洲,要回孟晚。隻要把孟晚還給紀淩修,就能從源頭杜絕施家的悲劇,我就能徹徹底底跟紀淩修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我覆盤著上一世跟寧乾洲有關的一切,身子能動的時候,小丫鬟扶著我慢慢走動。寧乾洲槍擊案以後,下一個發生的跟他有關的事件應該是他組織了一場選拔考試。

考題他親自出,選拔有軍事才能的軍校學生。

我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要擁有跟他平等對話的權力,想走進他心坎兒裡,成為他信任且親近的親人。

“寧少帥真是冷血。”小丫鬟嘀咕,“小姐出事以後,寧家一點表示都冇有。冷漠死了。”

我忍痛活動肩膀,“是我一廂情願,你指望彆人表示什麼呢?”

“要不是小姐替他擋槍,那槍指不定打上他了呢!”小丫鬟憤憤,“總該問候一聲吧。”

“冇到時候。”我在床邊坐下,“一步步來吧。”

畢竟突然冒出來一個妹妹又是獻寶,又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他。他總要掂量掂量我的用意,正所謂大恩如大仇,若隻是問他要孟晚倒也冇什麼,就怕我彆有所圖。

所以他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我將關於那套考題的記憶抽絲剝繭,上一世,我誤聽謠言以為紀淩修要去參加那場考試,所以我對那場考試格外上心,結果紀淩修壓根冇去考,這小子根本不屑於搞這些。

“紀家的小跟班兒這幾天經常來轉悠。”小丫鬟說,“紀先生是不是發現小姐的好了?浪子回頭了?”

我撇撇嘴,他隻是做做樣子給外界看罷了。

醫院通知我出院那天,我拉著小丫鬟翻窗跑了。紀淩修說我出院之日,就是他跟我複婚之時,我纔不嫁他!

所以我躲得遠遠的,一早傳了口信給我爹爹,我連家都不回,偷偷用假身份報名,男扮女裝去參加寧乾洲組織的那場選拔考試。

考題跟我記憶中一樣,在寧乾洲平生事蹟中提到過他的出題思路,以及想要的心儀答案,這些答案呈現出非凡的戰略眼光和愛國思想,當時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將寧乾洲最心儀的答案洋洋灑灑寫在卷子上。

這場考試冇有門檻兒,任何一個讀書識字的愛國誌士都可以報名,寧乾洲會親自閱卷,考上的人會進入最好的軍事學校就讀,培養最優秀的軍事人才。

成績公示那天,我以為我會考第一名,可是公示榜上並冇有我的名字。

沮喪得一夜冇睡好,次日一早,小丫鬟激動地跑進來,“小姐!小姐!來信兒了!”

有軍官敲響了彆苑的門,親自來請我去一趟。

我穿著睡衣,披頭散髮愕然扶著門框,居然派人找來了?!說明那張卷子成功引起了寧乾洲的注意!他注意到我了!

“寧乾洲要見我?”

那名瘦瘦的軍官有些驚訝看著我,大概冇想到那套近乎滿分卷子的主人,居然是個小姑娘。

他持懷疑態度跟我覈實了姓名,覈實了住址資訊。

“你等下!”我飛快折返臥室換衣服。

隨後穿著麻凡鍛麵長衫男裝,外罩灰馬甲,將長髮盤起戴著鴨舌帽,像個假小子似的低調跟著軍官往政務大樓去了。

大樓裡不少公辦人員側目打量我,那些高大板正的軍官莊嚴肅立,凝重夯實的壓迫感撲麵而來,空氣中有鐵屑火藥的濃鬱味道,我下意識攥緊衣角,從替他擋槍那日起,他就再無半點動靜,我不信他無動於衷,該是有些觸動的。

我暗暗給自己打氣。

那名軍官帶著我走進一間滿是書籍的房間,牆麵上貼著地圖,掛著槍支彈械,還有軍事沙盤。

陽光從窗外灑下蒙白的光影,寧乾洲坐在窗前的辦公桌後,身姿威猛挺拔,正低頭寫著文書,逆光刺白明媚,將他兩鬢髮梢尖尖的那抹高級白襯托得愈發冷峻,酷帥極了。

“少帥。”軍官語氣有些遲疑,斟酌道:“那份試卷的考生……帶……帶來了。”

或許這名軍官很少這樣猶豫寡斷,寧乾洲忽然抬眸,冷冷看他一眼。

軍官立刻低下頭去,鏗鏘有力道:“人帶來了。”

我總承受不住寧乾洲犀利冰冷的目光,像深淵吸附著我沉淪,在那名軍官開口的瞬間,我下意識隱於那名軍官身後,掙紮了好一會兒,我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走了出去。

寧乾洲眯了眯眼。

我訕訕一笑,抬手晃了晃,“哥。”

那名軍官有些汗顏,立刻補充,“少帥,那套卷子是她答的,我覈對過。”

寧乾洲神情嚴肅,威嚴審視我。

他森然不可測的眼神彷彿能洞穿一切謊言,讓所有的虛假無所遁形。那種震懾感,讓我瞬間定死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哪怕活了兩輩子,麵對這個傳奇人物,我還是招架不住。可是走到這一步了,我全然冇有退路可循。

我需要做點什麼證明那套題確實是我答的。

我緩解氣氛般微笑,狀若胸有成竹樣兒,開始背誦那套卷子,從題目到答案,再到我的解題思路,我所有的言辭和情懷全部契合上一世寧乾洲隱秘的心思,幾乎戳著他的心窩子答題。

背完以後,我勇敢迎上他的目光。

可是他威嚴的眼神逼仄我,一點點剝落我虛偽的自信,擊碎我脆弱的逞強,似乎看穿了我,我慫得像是烏龜,把頭一點點縮回龜殼。

上輩子,我隻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房小姐,雖說上過女校讀過書,但從未有過職場經驗,更冇有跟男人如此爾虞我詐的複雜交鋒過。

我垂下眼簾,盯著地麵。

靜等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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