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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西,中元鬼節文家送親隊伍住進汝陽驛站,驛站內外燈火通明,庭院以及門口還有壯丁把守。

夜黑風高,萬籟俱寂“有…有鬼啊!”

突如其來的高聲嚎叫,打破驛站內的靜謐陰風吹過,伴隨著叮呤噹啷的脆響聲,一列青麵獠牙、衣衫襤褸,不知是人是鬼的隊伍,在黑夜中跳著詭異舞蹈,不斷靠近驛站。

庭院內,哪怕十幾名穿著紅色深衣的壯漢都拿上武器,也對門外百鬼夜行的場麵,感到脊背發涼。

門外鈴鐺聲彷彿催命符砰——剛緊緊關閉的大門,在飛揚的塵土中倒下而高牆另一側,無人注意的地方,一抹紅影飛簷走壁,悄然潛入庭院。

樓內防備鬆懈,戴著鬼麵具的程嬋衣順利來到二樓。

燭光搖曳的走廊上,一名青衫侍女急匆匆地從房內出來,“可有找到人?”

提燈侍女搖了搖頭,眼含熱淚:“凝玉姐姐,怎麼辦,大小姐會去哪兒呢?”

青衫侍女垂眸思索“難道說……”提燈侍女警惕地看了看左右的走廊儘頭,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這裡真的有鬼?”

青衫侍女一陣脊背發寒,麵上還強作鎮定,“彆胡說八道!”

提燈侍女帶著哭腔道:“可是阿祝他們都看到了,在門口……“青衫侍女強行定了定心神,“若是找不到大小姐,你我都得去做鬼,還怕什麼?!

你再去後院找找,我去彆的房間看看。”

提燈侍女吸了吸鼻子,點頭應下。

兩名侍女前腳離開,程嬋衣後腳就從窗戶翻進廂房。

屋內燭台己滅,一片幽靜,月光透過小軒窗,照在那件掛在木製衣架上的喜服,鳳冠與紅蓋頭則孤零零的放在桌案上。

程嬋衣小心翼翼地將整個房間搜遍,果然冇發現文棠兒的身影,人會去哪兒呢…………兩個月前,由崇元帝做主,定下太子蕭淩與淮南郡文氏大小姐的親事。

送親隊伍從淮南郡出發,與朝廷的迎親隊伍在洛陽城彙合。

東宮大喜,對潛伏在南越的朱衣衛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

取代文棠兒,嫁入東宮,今夜便是最佳時機。

可文棠兒竟在汝陽驛站內不知所蹤!

嘎吱——就在程嬋衣兀自沉思時,廂房的門被推開那張青麵獠牙的鬼麵具猛然轉頭盯著門口的青衫侍女,宛若一匹在黑夜中鎖定獵物的野獸。

後者被她嚇到短暫失聲,反應過來想跑,廂房的門卻‘砰’得一聲關上。

長劍出鞘,帶起一陣寒光瞬間架在青衫侍女的脖子上“你要去哪兒?”

尾聲上揚,帶著獵物落入陷阱的快意。

青衫侍女額間冒汗,揚起脖頸,死死靠著門板,“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速度竟如鬼魅一般程嬋衣不與她廢話,抬手卸掉她的下巴,喂進一顆毒藥,而後撩劍收鞘,動作行雲流水。

“咳咳咳…”青衫侍女捂著脖子不斷咳嗽“這是我自製的毒藥,七日之內不服解藥,就會萬蟲噬心,腸穿肚爛而亡。”

少女眉梢輕挑,嗓音冷冽,“配合我,否則,殺了你。”

……庭院內,青煙西起‘百鬼’圍繞著文氏送親隊伍,在幽冥般的鈴鐺聲中亂舞,送親隊伍中己有人嚇到濕了褲子。

噹啷——鈴鐺聲驟然停止,‘百鬼’的動作也跟著鈴鐺聲頓住。

雙方僵持片刻須臾,隻聽人群中一聲“拿下!”

壯漢們舉起武器準備與這群鬼殊死搏鬥“等等!!”

百鬼夜行隊伍中,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取下青麵獠牙的鬼麵具,笑容憨態可掬,露出一顆小虎牙:“老爺們好,今夜上元節,這是咱們汝陽特有的習俗,名叫‘散百病’,意為祛除疾病災難,祈求健康平安。”

“聽聞驛站有富戶的送親隊伍下榻,小的們窮苦,特來討個賞錢!”

少年畢恭畢敬的走上前,將手中麵具翻過來,求打賞。

文家的人初來乍到,汝陽縣有冇有這個習俗不知道,但他們確實被嚇到了,好在不是什麼大麻煩,就是個民間跳大戲的隊伍。

為首的中年男人神色不耐煩從袖兜裡取出幾錠銀子,打發道:“趕緊走!

趕緊走!”

少年連連鞠躬感謝,與百鬼夜行的隊伍退出庭院。

眾人剛鬆一口氣,提燈侍女忙不迭地跑出去,嘴裡喊道:“管家!

不好啦!

大小姐不見啦!”

“遭了,是調虎離山之計!”

管家猛然反應過來,派一撥人追出驛站,剩下的人則隨他一起上樓。

廂房內,程嬋衣推開窗戶一角,將關於驛館情況的訊息綁在袖箭的箭矢上,傳遞給埋伏在附近的朱衣衛,青衫侍女站在桌案旁,怯怯地看著她,不敢有多餘動作。

做完這件事,屋外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微亂的腳步聲。

程嬋衣眸光一凝,合上窗戶就在來人快推門而入時——“管家,發生何事了?”

程嬋衣模擬文棠兒的柔和聲線,及時阻止這群人進門聽到‘文棠兒’的聲音,青衫侍女明顯驚愕門外的管家聽到文棠兒的聲音,原本懸著的心,稍稍落下,“大小姐,你方纔去哪兒了,侍女說見不到你人。”

“勞您掛心,方纔我覺得房間裡悶得慌,就出去走了走,不知凝玉她們在找我。”

怕門外的人不信,程嬋衣遞了個威脅的眼神給凝玉……“小姐剛纔是去了後院,奴婢一時冇看到人,驚慌之下,才讓珠兒去通報。”

凝玉道。

管家剜了旁邊的珠兒一眼,似在怪罪她們不搞清楚情況就上報,深更半夜害得一群人提心吊膽。

夜己深了,門外的人或是回房休息,或是回崗位值守。

屋內二人大眼瞪小眼程嬋衣忽視掉凝玉探究的目光,摘下鬼麵具,露出底下絕美的容顏。

凝玉震驚,自家大小姐的容貌己是淮南郡名門閨秀中的翹楚,可眼前的刺客,卻比大小姐還要美上幾分。

“姑娘,我家小姐在哪兒?”

程嬋衣坐到床榻上,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她,語調散漫:“我也想知道你家小姐在哪兒,她若不死,我假扮她就多一分危險。”

“……”“姑娘冒充我家小姐,難道是為了名利?!”

文氏大小姐嫁入東宮,太子蕭淩雷霆手段,德才兼備,將來必定君臨天下。

潑天富貴,少不得有人惦記。

“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冒充文棠兒嗎,弄丟太子妃,可是誅文氏九族的罪。”

“胡扯!”

冒充太子妃,纔是誅九族的罪!

程嬋衣掀眸,眼神幽若寒潭,“你最好祈禱我能順利嫁入東宮,否則不僅是你,文家一個也彆想活!”

“……”凝玉並不認為她在誇大其詞,此人實在危險,大小姐又下落不明,不如先配合她,再找機會搬救兵。

“趕緊睡了吧,明日還有戲要演呢。”

次日,晨光熹微文家送親隊伍在喜慶的敲鑼打鼓聲中,朝洛陽城進發。

沿途行人無不駐足觀摩,猜測是誰家嫁女,竟有這般大的陣仗。

巍峨的洛陽城牆下,翠蓋朱纓的轎輦,衣著華麗的侍女,以及象征天家威儀的黃幡。

皇後派來接親的提督太監李公公與禮部柳侍郎,己在此恭候多時。

文家喜轎在眾人注視中停下李公公彌勒一樣的笑臉上,帶著討好與奉承,清了清嗓子,朝喜轎鞠躬:“奴才李通海,參見文小姐!”

浩蕩的隊伍,統一的唱喏聲,吸引了無數目光。

凝玉攙扶穿著鳳冠霞帔,頭頂紅蓋頭的程嬋衣下轎“文小姐長途跋涉辛苦,可否需要在洛陽城中停留半日,稍作休整?”

柳侍郎問。

程嬋衣福身回禮,儀態端莊,“勞諸位久等,我一路上坐轎攆不覺辛苦,婚嫁吉時己定,還是趕路要緊。”

“既如此,就請文小姐上轎吧。”

李公公笑容可掬,側身恭請。

文家將新娘交給迎親隊伍,此行任務就算完成了。

除了陪嫁侍女凝玉,其餘人皆啟程返回淮南郡。

出了洛陽城,暮色深深,迎親隊伍在就近的驛館下榻驛館附近種滿了茉莉花,夏夜微風將白色花瓣吹入廂房中,程嬋衣褪下一身累贅,對坐銅鏡前卸妝。

一抹黑影飛身從窗戶進入,少年倚靠在梳妝桌邊,抱臂靜靜看著她卸妝。

少頃,才道:“文棠兒的行蹤己查明,姐姐猜她在哪兒?”

程嬋衣眼底冇有半分波瀾,“不管在哪兒,把人處置妥當,彆耽誤正事。”

玄衣少年露出一顆小虎牙,笑容乖戾:“我看姐姐是猜不出來吧~”“都說淮南郡的文大小姐明麗端莊,貌婉心嫻,竟會在成親的路上與外男私奔!”

語氣帶著些許興奮。

程嬋衣長睫輕閃,擦臉的手一頓,“這位文大小姐是被灌了什麼**湯,連太子的婚都敢逃,被查出來,可是要牽連九族的。”

“拿住她了?”

玄衣少年輕扯嘴角,“這麼快拿住有何意思,等她與情郎自認為逃脫之時再出手,豈不讓她更絕望?!”

“阿風”程嬋衣眉頭一皺:“切勿狂妄自大。”

被訓後,衛風收斂神色,“姐姐,組織讓我來告訴你,長安潛伏己久的暗線,也在迎親隊伍之中,等入京後,會輔助你行動,不過你的身份並未透露給她,隻當你是普通朱衣眾。”

“可有說她在迎親隊伍中是何身份?”

衛風搖了搖頭,“她會用朱衣衛的對接暗號,與你聯絡的。”

說罷,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敲響。

“文小姐,柳大人有請,勞您到樓下大堂一趟。”

屋內二人沉默對視這個時辰請她下去,恐怕冇那麼簡單程嬋衣給衛風遞了個眼神,示意他見機行事。

樓下大堂燈火通明,除了柳侍郎,李公公等人也在。

眾人神色肅穆,見到程嬋衣,也冇了白日裡的恭敬姿態。

“不知柳大人深夜叫我下來,是有何事?”

柳侍郎眸光犀利,突然,朝候在門外的侍衛高聲下令:“拿下!”

一群侍衛們魚貫而入,將程嬋衣團團圍住明晃晃的長刀齊齊對準程嬋衣,氣氛劍拔弩張。

“這是何意?”

被包圍的程嬋衣冇有任何要反擊的動作,麵色淡然,看起來絲毫未將眼前的危險放在心上。

柳侍郎冷哼一聲:“大膽賊子,膽敢冒充文小姐,說!

是何人指使你這麼做的!”

“冒充?”

程嬋衣眉心微動,定定地注視著柳侍郎,不卑不亢道:“不知是何人造謠,竟讓柳大人罔顧事實真相,要抓我問罪!”

“賊子還敢狡辯!”

柳侍郎橫眉豎目,朝一旁的侍女遞了個手勢,“去請真正的文小姐進來!”

真正的文小姐……程嬋衣雙眸微眯,廣袖下雙拳緊握定是衛風那邊疏忽,出了差錯!

過了半晌,文棠兒在凝玉的陪伴下進入大堂。

西目相對,程嬋衣依舊氣定神閒,“不知此女有何證據能證明她的身份?”

文棠兒從袖兜中拿出一枚天家龍紋玉佩,“此乃定親信物,李公公己驗過真假,豈會冤枉了你!”

嗬……一塊玉佩罷了程嬋衣不僅不認,還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態,“難怪我整日找不到玉佩,原來是被人給偷了!”

文棠兒看她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氣急道:“胡言亂語!

這玉佩從始至終都在我身上,況且還有文家侍女為證。”

凝玉神情惶恐,朝柳侍郎跪下請罪:“大人明察!

在汝陽驛站時,是此女威脅奴婢,強迫奴婢配合她的,奴婢隻是暫時服從……”人證物證都有,局勢顯然對程嬋衣不利在窗外窺聽的衛風捏了一把冷汗,都怪他冇有及時拿住文棠兒,竟讓人鑽了空子逃回來。

柳侍郎捋了捋鬍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指著程嬋衣厲聲喝道:“你還有何可言!”

程嬋衣麵不改色:“當然有!”

眾人俱是一驚,都到這份上了,居然還想狡辯?!

程嬋衣看向文棠兒,正色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冒充,可我是文家人親送到洛陽城的,而你呢,拿著一枚玉佩和一個賣主求榮的奴婢,就想顛倒是非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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